出院的那天,下了大雪,冷得不像话。或许是出于愧疚,阿伟殷勤得不像话,不仅给她买了新羽绒服,还带来她最喜欢的首饰和化妆品,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晦暗的脸,给自己涂上口红,想这结局虽潦倒,但有家人陪伴,也是值了。
阿伟将她带到六楼,说还需要做最后一项检查就回家,她觉得阿伟有些慌张,手里多了个黑色塑料袋,里头不知放了些什么,她毫无防备地喝下他递过来的水,不一会儿视线模糊,看着手机屏幕上一家三口的照片悄然睡去。
再次醒来,她已经离开了身体,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,眼球、肾脏……一切值钱的器官都被摘走,带着口罩的医生把它们放进冰匣子,拎到地下车库某一辆灰色轿车后备箱中。
那个医生摘下口罩,坐进驾驶室,启动发动机。
她跟进车里,却被相似的愤怒和委屈裹挟,掉进了一个混沌的空间,里头住着许多相似的受害者,他们有着共同的愿景,起初是清晰的,后来变得越来越笼统,越来越模糊——
杀死那个开驰豹的司机。
后来,也不记得有多少司机睡死在驾驶室里,仇恨变得缥缈,记忆被锁进房间,她的思绪变得零落不堪,只记得阿伟最后对她说:做完这个检查我们就回家。
可是,可是她的眼睛丢了,这么丑陋,所以阿伟才不来接她回家,她忙忙碌碌找寻着眼睛,仿佛这样才能有所期待,不至于沉沦在绝望中。
可是啊阿伟,那个黑色塑料袋子里,装的是不是她的器官换来的钱呢?
哈哈哈,盲女突然笑了,她笑得苦涩又悲凉。
记忆解封,没有什么好被隐藏,手术室大门洞然开启,她走进去,看着满目琳琅的器官,被浸泡在一个又一个透明的瓶子里。
她从架子上拿下一双眼球,抱在怀里,终于接受了最终的答案——眼睛找到了,她也永远回不了家了。
整个大楼开始崩溃,墙壁寸寸开裂。
“梦主们正在苏醒,这个梦境将要垮了,我们快些离开大楼。”毕长淮道。
“等等。”罗泽在手术室里四下搜寻,终于在手术台下找到一个带锁的抽屉,毕长淮将抽屉踹开,罗泽从里头拿出个日记本。
日记本里不是乱码,而是黄浒的犯罪记录。
“xx年xx月xx日,姓名xx,男,21岁,跳楼自杀,无亲属,于院长授意,取耳蜗、肝脏,中介xx,获利xx元。”
“xx年xx月xx日,姓名xx,女,43岁,肝癌晚期,丈夫签署同意书,取眼球、心脏、肾脏,卖给中介xx,获利xx元。”
“xx年xx月xx日,姓名xx,男,32岁,车祸,家属在外地,取肝脏、肾脏,中介xx,获利xx元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