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她微微一笑,那笑容温婉而通透,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离愁:“能让你觉得‘厚重’,便不算白费心思。今晚孩子们玩得很开心,尤其是婉清那丫头。但愿这份热闹与鲜活,能留在记忆里久一些。”
&esp;&esp;想到林婉清制造的又一个乌龙和宋华卓那副窘迫的模样,顾兰因忍不住轻笑摇头,笑意中却难免夹杂着一丝对眼前时光易逝的感慨。
&esp;&esp;沉墨舟的嘴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,那笑意极淡,却真实了些许:“嗯。她很擅长…制造惊喜。”这份“惊喜”,或许亦是他会带走的记忆之一。
&esp;&esp;“是啊,”顾兰因感慨着,“青春真好,可以如此肆意鲜活,哪怕是一场乌龙,也充满了生机勃勃的趣味。”
&esp;&esp;沉墨舟缓缓转过身,正面朝向顾兰因。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沉,不再是望向远方的虚无,而是清晰地落在她温婉的脸上。他声音比方才更低沉,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:“兰因,”他顿了顿,仿佛在斟酌最准确的词语,然后缓慢地说道:“??谢谢你的成全。??”
&esp;&esp;这几个字,重若千钧。它远远超出了对一场舞会、一个提议的感谢。它精准地指向了那份未被言明、却彼此心照不宣的安排的核心——那份短暂的、借助面具达成的、心之所向的“默契”。那是对她这份洞察、这份安排、这份厚重情谊最直接,也最深刻的领受与回应。
&esp;&esp;顾兰因闻言,微微一怔,随即,脸上那份温婉的笑意更深了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而欣慰的光芒。她无需再多问“成全”什么,一切都已心领神会。她轻轻颔首,接受了他的感谢,语气柔和而真诚:“能得你这一声‘谢’,便都值得了。”
&esp;&esp;“??只是,墨舟,我至今仍有一事不明。教育部此次选派学者东渡,名额何其珍贵,专业方向亦不止一二。为何选你去东京帝大钻研……东洋史???”
&esp;&esp;沉墨舟缓缓开口:“??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,欲知人,必先自知。东洋近在咫尺,其史学研究近年来体系渐成,方法亦新。??”他微微侧过头,镜片后的眸光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幽深,“??此去,或可借他山之石,以新的视角反观自身文明的脉络与得失。教育部想必是希望有人能做这座文化桥梁。??”
&esp;&esp;他的停顿了一下,略微思忖,最终选择了一个更个人化、也更模糊的理由:“??况且,我个人对比较史学的方法论颇有兴趣。此次,也算是一个实践的机会吧。??”
&esp;&esp;“天寒了,进去吧。”顾兰因岔开话题,为这场意蕴深长的阳台对话,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&esp;&esp;“好。”沉墨舟应道。
&esp;&esp;两人一前一后,沉默地返回了温暖喧嚣的礼堂,将阳台的清冷和那未竟的对话、以及那份沉甸甸的离别赠礼,都留在了身后。
&esp;&esp;顾兰因知道,她精心准备的这场“假面舞会”与这次阳台的谈话,或许并不能改变既定远行的事实与遥远的距离,但它至少在那个特定的时刻,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,让某种被严密禁锢的情感,得以借着面具的掩护和离别的前奏,短暂地、安全地呼吸了片刻,完成了一次无需言说的、精准的“引领”与“跟随”,并郑重地互道了一声珍重。
&esp;&esp;而沉墨舟则更清晰地意识到,这片刻的“印象深刻”与这份“厚重”的礼物所带来的悸动,如同指间流散的烟雾,终将消散在寒冷的夜风中。但它所带来的那份复杂滋味与真挚情谊,却会久久萦绕在心间,提醒着他某些必须克制、却也无法彻底抹杀的存在,以及故土故人予他的这份深沉的温暖。
&esp;&esp;这份无声却厚重的礼物,连同其中所有的克制、默契、无奈与真挚的祝福,他一并收下了。